费渡经常做噩梦。骆闻舟得了陶然的叮嘱,在费渡午睡的时候搬了张凳子坐在一边玩手机权当是在照看他。
骆一锅举着尾巴像国王巡视领地一般地走进来、灵巧地窝在费渡身上时,骆闻舟也只是施舍了一道视线,并未放在心上。自从搬进了装好的房子里后,天天被这只肥猫扑脸叫醒,他早就习以为常。
这么几斤重能对他那么大个人造成多大伤害?骆闻舟闲闲地想。
谁料之前还安稳睡着的小子忽地颤了一下,身体动作突然变得僵硬,秀气的眉蹙在了一起,手也紧紧攥住了被子,力气大得指节发白。
骆闻舟趁等待加载的间隙朝床上看了一眼,差点被吓得扔了手机。他跳起来把骆一锅从费渡胸口赶走,一只手顶替被子塞进费渡手里,犹豫了一下用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扶费渡的额头。
睡梦中的费渡似有所觉,手上力气松了些,循着骆闻舟掌心的温度,用脑袋蹭了蹭。
柔软的头发磨着手心,把自诩刚毅正直的人民警察骆闻舟同志一颗中二得毁天灭地的心也磨得柔软了起来。
平常费渡只要睁着眼就和骆闻舟互相嫌弃相看两厌,一旦陶然没在中间作个缓冲剂,立刻能擦出火花——会爆炸的那种。
就差祝福对方原地去世。
睡着的费渡身上平时竖着严阵以待要扎骆闻舟的刺没了,便乖巧地如同一只讨人喜欢的猫。骆闻舟这么看着他,还待再摸摸费渡的脑袋,刚刚还做噩梦的人便已经醒了过来。而费渡一睁眼,立刻就把他扎走了,阴沉着脸低头坐在床上。
在旁边看了两眼,骆闻舟无趣地双手插兜晃出了房间。
等人离开了,费渡将脸埋进手里,眼角不住地抽搐。
过去梦里出现什么费渡都能猜到,唯独这次……
可笑的巨大化环境和一个青面獠牙叽里呱啦的骆警官,没有往常被噩梦魇住的真实恐惧,惊醒后的情绪难平。
难得这快二十年的头一遭宛若孩童的正常梦境,竟是这样的。
“我不需要……”埋着头,费渡喃喃着不知说给谁听的话。
天空之城的音乐声清脆地自一个旋转木马状的小玩意中倾流而出,珠玉落地般地乐声环绕在小小的房间里。做工精致的八音盒外,木马围绕着中心的支柱一圈圈旋转着,高低起伏。
尽管精致,也是小孩子的东西。
费渡看着这人在自己面前洋洋得意,很想说出几句话来打击他一下。
骆闻舟拨弄了一下那个八音盒,又像变魔术一般不知打哪取出一个手工做的蛋糕来。从上面的奶油花就可以看出制作主人的认真细致,不算熟练地努力将它们挤得工整美观,一个个排列在蛋糕上,还有笔迹扭曲的卡通画。
“这都是些什么幼稚的小孩子东西啊?”费渡维持不屑失败,忍不住笑了。
“小孩子东西怎么了?现在是我送给你的东西。”骆闻舟一掌落下来,在费渡头上揉着,“大人东西费总还少吗?”
哪家的表,哪家的鞋,哪家的西装定制跑车限定,只要费渡想要的,立刻有一帮狐朋狗友指哪打哪,专业秘书随时待命。
然而就是这些小孩子的东西,才是他少的,在该有的年纪没有的。
——而这些又只会来自于骆闻舟,时不时顺点小玩具小抱枕回家,三瓜俩枣零零碎碎地把费渡心底的空洞堵起来,在那片荒芜的心地种上鲜花和绿草,氤氲出飘不散的隽永香气。
一大块奶油直递到费渡眼前,大有他不张嘴吃下去就糊他脸上的架势。
费渡挑起眼皮看了对面站起身微微前倾的人一眼,顺着叉子边缘卷起奶油吞了下去。仰着的头使喉结移动变得很明显,宽松的衬衫衣领开了两颗扣子,俯视的角度看过去什么都挡不住,费渡又一副仿佛毫不知情的样子,带着桃花的眉眼弯弯地勾出笑来,伸出红润的舌尖舔掉了嘴角的奶油,颜色微浅的眸子在暖黄的灯光下水汽缭绕。
已经身经百战但还是抵抗力低下尤其确定关系后防线越发薄弱的骆闻舟被瞬间击中,身形僵硬。
忽的一声轻笑传来,骆闻舟就被勾住脖颈,被迫交换了一个甜腻的吻。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按住费渡脑后反客为主,让这个短暂的吻变得黏黏糊糊起来。
“费渡……”
“……呼……嗯?”
“生日快乐。”
对于那些迟到的小玩具,陶然说是骆闻舟心疼他。
“因为费承宇毁了你的童年,所以他现在想通过这种方式多少让你少一点遗憾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就算他错过了童年,还在很多时间的间隙里错过了生活的美好生动。
费渡想着,趁骆闻舟没有回来抿掉了最后一口红酒并且把自己从外面带回来的杯子熟练地毁尸灭迹。
至少他没在正确的时间里错过两件事——
多年前的一个游戏机,和多年后的爱人。